文／郭佩蓉 臺中慈濟醫院8A 病房護理師
從小便與阿公、阿嬤同住，一直到國小二年級，才跟著爸媽搬去市區住。五專二年級基礎護理實習的最後一天，突然得知阿嬤得了胃癌，而且家人瞞著到我實習結束才告訴我，我對醫療還不夠懂，以為要失去阿嬤，聽到消息就嚇哭了。幸好阿嬤經過治療後健康平安，即使身高不到145、體重不到40，我最親愛的阿嬤還健在，就是一種幸福。
後來實習課的地點在衛生所，剛好在阿公阿嬤家隔壁鄉，又有理由跟他們同住了。做什麼事情都有人盯著、有人照看著，「穿這樣有暖嗎？要不要再穿一件？」、「騎車要小心，騎慢一點！」被阿公、阿嬤「唸」，心裡的滋味很甘甜。
隨著時間過去，兩老年紀大了，慢性病痛不斷，爸媽將他們接來一起住，方便照顧，開啟他們「吃胖胖之旅」，靠著媽媽的廚藝和用心把阿公阿嬤養得圓潤起來，氣色更好了。
而這段新冠疫情期間，尤其是之前滿長一段時間的確診人數居高不下，我們在醫院工作，一般人知道了也會怕被傳染，我也為了保護家人而久久才返家一趟，見到阿嬤的機會也因此少了。幸好，在醫院也有許多可愛又有趣的阿公阿嬤，就把他們當成我見不到的阿公阿嬤，買他們喜歡吃的東西，餵他們吃飯，陪伴他們聊天，他們也會時常關心地問：「吃飯了嗎？辛苦了！工作忙也要找時間吃飯……」深怕我們忙到顧不了自己，餓肚子上班。有的阿嬤甚至直接塞東西要我們拿去吃，每每這時候都覺得好窩心，還是有人關心著我們，上班的辛勞都得到緩解了。
誰知道才過了沒幾個月，家裡群組突然跳出訊息──「阿嬤在急診，醫生說腦血管破裂，救回來也只是植物人。」
看著訊息，我也慌了，想著是不是該放下工作去幫忙？但新冠肺炎高峰期，連探病時間和人數都有限制，趕過去也幫不上忙。那天下班後回到家，睡不到三小時，傳來阿嬤安詳離世的訊息。我連阿嬤的最後一面也沒見到，腦袋一片空白。直到用爬的進到阿嬤靈堂，看到阿公和爸爸在哭，阿嬤躺在冰櫃裡，我才感覺到自己的哀傷。
阿嬤走後的日子，阿公不敢睡家裡，說家裡都是阿嬤的影子，常常失眠、哭泣，於是經過討論後，讓阿公暫時住在姑姑家，還好大家都能騰出時間陪伴阿公。最近回家一趟時，雖然阿公嘴裡一樣說著睡不著，都會想到阿嬤，但是看得出來他的身心狀況漸漸好起來了。
阿嬤過世，我成熟面對，努力工作一如往昔，但我知道心中那分失去阿嬤的悲傷並沒有消失，只是被壓放在內心的某個深處。
我再次深刻體會，即使身在血液腫瘤科病房，人稱小安寧病房，或許比一般病房有更多病人過世的經歷，但親人的離世，依然讓人痛徹心扉。
現在，我更常提醒自己，無論如何，每個月都要回家一趟，與爸媽及阿公說說話、聊聊日常，讓他們看看自己在外地生活也能過得很好，不讓他們操心煩惱。一有空就打視訊電話，隔空見面，分享上班生活點滴，常捨不得掛電話。
阿嬤的離開，使我更加清楚健康比什麼都來得重要，生病就是要看醫生，按時吃藥，所以我常常告訴住院病人，要聽醫生的話，一定要乖乖吃藥，才會好得快。好想我最可愛的阿嬤，再也聽不到您用臺語叨念我了！人生真是無常，更讓我珍惜當下！
